2025年8月7日星期四

第七章——论以攻促防的本质(手稿)

注:本文为手稿。手稿分为上下两个部分,分别是《论以攻促防的本质》与《论以防启攻的本质》。其中“以攻促防”以蓝队视角思考红队的劳动过程;而“以防启攻”以红队的视角思考蓝队的劳动过程。两者交错结合,从一个全局的立场出发,力图揭示数字安全体系内部的结构性矛盾与发展动运机制:数字安全并非是静态秩序的维系,而是在攻与防、控制与反抗之间不断重组、再生产的动态过程。因此,本手稿不是对现有攻防模型的过程化注释,而是试图揭示其背后的发展运动的过程。手稿上下两个部分以批判的视角阐述,以此引出第三部分思考,既如何理解攻防。

红队从业者在渗透测试中耗费的力量越多,他亲手创造出来反对自身的、异己的对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强大(蓝队修复漏洞过程本身、研发迭代防御产品本身),他自身、他的内部世界就越贫乏,归他所有的东西就越少。他通过自己的技术性劳动建构起防御结构,这一结构原本是为了确保主体的劳动价值,但在现实中却反过来限制了主体的发展,并最终成为与主体对立的力量。


红队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对象(即发现、挖掘漏洞本身);但现在这个生命已不再属于他,而属于对象了(劳动结果外化成漏洞本身)。因此,这种活动越多,红队就越丧失对象。凡是成为他的劳动的产品(产出)的东西,就不再是他自身的东西。因此,这个产品(产出)越多,他自身的东西就越少。红队从业者在他的产品(产出)中的外化(外化具象化的漏洞本身),不仅意味着他的劳动成为对象,成为外部的存在,而且意味着他的劳动作为一种与他相异的东西(蓝队修复漏洞过程本身、研发迭代防御产品本身),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,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量;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是作为对立的和相异的东西同他相抗衡。


这种外化不仅是红队与其劳动产物之间的异化,而且也是红队与其劳动本身的异化。渗透测试对红队从业者来说是外在的东西,也就是说,不属于他的本质;因此,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,而是否定自己,不是感到幸福,而是感到不幸,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,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、精神遭摧残。因此,红队从业者只有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在,而在劳动中则感到不自在,他在不渗透测试时觉得舒畅,而在渗透测试时就觉得不舒畅。


红队越是通过自己的劳动(渗透测试)占有外部世界、感性自然界,他就越是在两个方面失去生活资料:第一,感性的外部世界越来越不成为属于他的劳动的对象,不成为他的劳动的生活资料(通过渗透测试技能本身换取生存本身,但其劳动成果漏洞,又不属于他本身,而属于他的对立面,(即蓝队修复漏洞过程本身、研发迭代防御产品本身);第二,感性的外部世界越来越不给他提供直接意义的生活资料,即维持红队从业者的肉体生存的手段。他所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可被理解、可被感受、可被建构的世界,而是一个不断自我加固、不断反馈攻击压力的闭环系统。


红队生产的漏洞越多,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,他就越贫穷。红队创造的自动化工具越多,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。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。渗透测试生产的不仅是漏洞商品本身,它还生产作为商品的劳动自身(防御类产品)和红队从业者本身,而且是按它一般生产商品的比例生产的。漏洞、工具、报告、攻防模型不断地堆积、积累、标准化、再利用,而红队本人则沦为可以被替代、被量化的资源,成为自身劳动成果反过来施加对立于他的那一部分。


渗透测试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红队从业者的非现实化,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,占有表现为异化、外化。他愈加占有漏洞的发现、技术工具和攻击方法,他就愈加丧失了对自身劳动意义的占有。他的劳动成果脱离他的生命活动,转化为他无法控制的他物(蓝队修复漏洞过程本身、研发迭代防御类产品本身),而这些他物反过来构成一整套标准、流程、规则,对他进行再组织、再塑造。


宗教方面的情况也是如此。人奉献给上帝的越多,他留给自身的就越少。为了使上帝成为一切,人就必须什么也不是。人在自身中否定了他在上帝身上所肯定的东西。同样地,红队越是将自身的智慧、经验、劳动奉献给渗透测试(发现漏洞本身),越是用攻击来推动防御,他自身就越是被这防御类产品、漏洞的修复所剥夺、消解和格式化。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可以“技术化”的世界,而是一个由自身攻击所建构却反过来异己他自己的防御秩序。


在“以攻促防”的逻辑之下,攻击不再是自由的选择,而是结构性被迫,是维护攻防平衡秩序的条件,是系统更新的动力。主体越是通过攻击实现所谓的防御进步,其真实存在就越被系统性的防御结构所吞噬。这种防御体系并不以人的自由为目的,而以再生产自身的控制秩序为目标。


因此,“以攻促防”的本质,并不是主体能力的提升,而是主体异化的深化。红队从业者的劳动不再是他的技术力量的体现,而是他技术力量的耗散。他以攻击实现防御,却在防御中失去自身;他越是防御自身,就越是把自身置于攻击之下。这种攻防的循环,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体性努力,而是一种主体性的自我损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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